他人真的很好,替我挡下那些仍向我的任何东西,垃圾,泥,外号。
我们被他们围着嘲笑,在一起,在一起。
我们是家人啊,家人肯定是会在一起的啊。
但妈妈用她自己告诉我,家人也不会永远在一起。
妈妈熬过一个冬天,熬到窗外遍地樱花落,和我一起过了16岁生日。
熬到门口的枣树长出枣来,但没等到枣子变红。
那天打落的青枣酸涩难咽。
宁宁,妈妈爱你,你和亦辰好好的,以后要幸福的活着。
妈妈安静了一辈子,走的时候也安安静静的。
太阳吹进来我去拉帘子,她的眼睛闭上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我紧紧的拉着周亦辰,妈妈没了。
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没钱买墓地就挖了土坑,把瘦小的妈妈放进棺材再放进土里,那棵枣树当了妈妈的邻居。
九月,我抱着打落的枣痛哭,没钱买水果,酸甜的枣一直是我们的精神寄托。
今年的枣我们都没舍得吃,一部分留给妈妈,一部分卖钱。
高三,同学表白我的同桌,不知怎么传到周亦辰那里。
他来势汹汹把我拉走推到墙角,眼睛却堆满了泪水。
余宁,别和他们在一起,以后我会养你的。
别丢下我自己安慰的想揉揉他的脑袋,却发现那个少年已经比我高了不止半头。
他一米八五,我已经够不到他了。
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我们是家人啊家人是不会离开彼此的他却蹲下来,托起我的手掌,把头发送到我手心。
少年的头发柔软,发丝微凉,我的手心却被烫的发热。
北院被拆的时候,我躺了进去,反正我的人生光活着就太艰难了,就地躺下也许也不错。
周亦辰那时闯进来,抱得我紧紧的。
我们不是家人嘛,你不是说家人永远不会离开彼此嘛,你走了我怎么办他抱着我流泪,我不能成为你活着的理由嘛我们两个都是被世界遗忘的人。
于是,像两只报团取暖的小兽,学着大人的样子爱着彼此。
离开学校后去了一个更小的乡镇,有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就在这里。
这里通讯不发达,但天气却很好。
我把所有坏心情都留在了外面。
刚开始的咨询是很平常的事情,她没有逼我撕开自己的伤疤。
只是说我是因为心理的负担太重,检查结果没有问题的。
我最后才告诉她,爸爸是因为我缠着他让他放CD,才和迎面的车撞了上去。
都是因为我,爸爸才不在了,妈妈也听不到了。
家里一天比一天安静,这是我对自己做出的惩罚,时间长了不愿意说话,就真的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问我如果我可以说话,想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认证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想喊两个名字,妈妈周亦辰。
她让我每天练习说话,一次说几个字就可以。
但说话这件事在心里像根针,一开口就会被带回那个下午,那个血糊糊的轿车。
拼尽全力,也只是简单发出字符。
长久没说话吐出来的话语腔调生硬,又奇怪。
医生告诉我,妈妈不会怪我的,她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想象身边坐着妈妈,她还能和你说话。
你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想和她讲讲吗?
我想。
我想告诉她我现在25岁了,有在好好长大。
虽然没和周亦辰在一起,但每天只是吹吹风晒晒太阳也很幸福。
所以。
“再见,周亦辰。”
“再见,妈妈,我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