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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后,我怀了前任他哥的崽江靳年沈南枝

轻卿辞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沈南枝屏蔽了所有的推送消息,并不知道在她看到热搜视频后不久所有相关的热搜就在几分钟内被全部撤下。也不知道当天晚上江庭旭被江父江母打电话骂了快半个小时。淮大距离公寓近,处理完实验室的事情,沈南枝没再特意回江家老宅,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利用周末日夜不出地在书房中处理课题并看当前的金融趋势。这两天江靳年去临市出差,除了外卖,公寓的门几乎从未被敲响过。沈南枝一个人在家忙课题与论文,在这种绝对独处的环境中,作息都有些颠倒。直到周末下午三点,熬着通宵看完一整夜的金融趋势,正想着下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刚躺在床上,还没进入深度睡眠,床头的手机就疯狂振动起来。沈南枝迷迷糊糊睁开眼,撑着困倦点下接通键,“喂,清禾?”电话那端嘈杂吵闹,顾清禾的声音...

主角:江靳年沈南枝   更新:2025-04-08 21: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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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靳年沈南枝的其他类型小说《逃婚后,我怀了前任他哥的崽江靳年沈南枝》,由网络作家“轻卿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南枝屏蔽了所有的推送消息,并不知道在她看到热搜视频后不久所有相关的热搜就在几分钟内被全部撤下。也不知道当天晚上江庭旭被江父江母打电话骂了快半个小时。淮大距离公寓近,处理完实验室的事情,沈南枝没再特意回江家老宅,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利用周末日夜不出地在书房中处理课题并看当前的金融趋势。这两天江靳年去临市出差,除了外卖,公寓的门几乎从未被敲响过。沈南枝一个人在家忙课题与论文,在这种绝对独处的环境中,作息都有些颠倒。直到周末下午三点,熬着通宵看完一整夜的金融趋势,正想着下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刚躺在床上,还没进入深度睡眠,床头的手机就疯狂振动起来。沈南枝迷迷糊糊睁开眼,撑着困倦点下接通键,“喂,清禾?”电话那端嘈杂吵闹,顾清禾的声音...

《逃婚后,我怀了前任他哥的崽江靳年沈南枝》精彩片段

沈南枝屏蔽了所有的推送消息,并不知道在她看到热搜视频后不久所有相关的热搜就在几分钟内被全部撤下。

也不知道当天晚上江庭旭被江父江母打电话骂了快半个小时。

淮大距离公寓近,处理完实验室的事情,沈南枝没再特意回江家老宅,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利用周末日夜不出地在书房中处理课题并看当前的金融趋势。

这两天江靳年去临市出差,除了外卖,公寓的门几乎从未被敲响过。

沈南枝一个人在家忙课题与论文,在这种绝对独处的环境中,作息都有些颠倒。

直到周末下午三点,熬着通宵看完一整夜的金融趋势,正想着下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刚躺在床上,还没进入深度睡眠,床头的手机就疯狂振动起来。

沈南枝迷迷糊糊睁开眼,撑着困倦点下接通键,“喂,清禾?”

电话那端嘈杂吵闹,顾清禾的声音低糜消沉,混着喧嚣声传过来。

“枝枝,下午有空吗?

我在华江路酒吧,你来吗?”

沈南枝从床上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排除幻听的可能,见闺蜜声音不太对劲,又朝她确认了一遍酒吧的地址,很快下床用清水洗了把脸,随意从衣帽间扯了条裙子换上出门。

沈南枝很少来酒吧。

尤其顾清禾为了避开在‘盛夜’碰见顾闻川的熟人,特意选了个远离‘盛夜’的偏僻地方。

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顾清禾所在的那一家。

并在光影昏暗灯红酒绿的喧闹中,在最里侧的卡座中找到满脸消沉又气怒的顾清禾。

沈南枝脑子本就蒙蒙的,被里面的音乐声一吵,太阳穴都好像在鼓动着跳动。

“大小姐,怎么回事?”

周围太吵,并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顾清禾站起身,拉着沈南枝朝电梯口走,“一楼太吵了,我们去楼上包厢。”

沈南枝一路跟着她。

直到来到三楼,进入她提前订好的包厢。

顾清禾眉眼怏怏地趴在沙发上,仰头灌了两杯酒,才开始说:“还不是上次联姻的事。”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顾清禾倒豆子似的边借酒浇怒,边愤愤吐槽。

“谁家好人在亲生女儿刚二十岁的时候就张罗着联姻啊?”

“我是他们的女儿,又不是他们联姻的工具,中秋那次,将我从‘盛夜’逮回去关家里训了三天也就罢了,这才过了多久,又开始提联姻这一茬。”

“合着我生下来,就是当他们的联姻工具的吗?”

顾清禾越说越气,整个包厢中都是她的抱怨声。

沈南枝很清楚,顾清禾现在需要的是倾诉和宣泄,所以在她倾诉完之前,她什么都不安慰,只静静听着。

顾清禾对联姻,真的很排斥。

或者说,整个权贵圈里的子女,都排斥联姻。

亲眼看着顾清禾对联姻的抵触与抗拒,有那么一瞬间,沈南枝脑海中闪过了同样厌恶联姻的江庭旭。

她虽出身沈家,但自小父母双亡,沈氏集团这些年的发展也大不如前,尤其父母刚去世集团动荡的那段时间,是背靠着江氏,才维持着曾经的荣光。

她身后没有家族的支撑,没有反抗的资本,所以对待联姻,对待这段从出生就被定下的婚约,潜意识中的接受与顺从占据上风。

但顾清禾和江庭旭他们不一样。

他们有资本反抗。

更有抗拒的本钱。

越长大,沈南枝好像越能明白,江庭旭抗拒联姻的原因。

她想,若是一切还如从前,若她还是父母手心中的小公主,若沈家的地位依旧,面对一个不喜欢的联姻对象,面对一段注定被绑定的婚姻,她估计也会强烈的反抗。

顾清禾并不知道沈南枝在想什么。

见她只是听着,顾清禾倒了杯酒,递到沈南枝手中,随后整个人像树懒一样,扒拉在她身上。

“小枝枝,你也喝,这酒浓度很低,不容易醉人。”

顾清禾是真的不喜欢即将达成的联姻,自小众星捧月长大的小公主,突然面对不喜欢的联姻,心理上的愤怒自然浓重。

她一杯一杯酒水往下灌。

仿佛喝醉了就能逃避这种难以改变的结局。

关键这位大小姐光喝酒也不消停。

从进来包厢,到现在,她嘴里一轮一轮的吐槽就没有停过。

昨晚一整夜没睡,今天白天也只有早上睡了两三个小时,在包厢坐得久了后,困意就开始逐渐翻涌。

沈南枝揉了揉额角,一边安慰闺蜜,一边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杯冷酒水醒神。

冰冷的酒水顺着喉咙划过,裹着酒精独有的辛辣,消除困意的效果立竿见影。

有了第一杯酒水入腹,接下来沈南枝手中的酒杯基本便没放下,就像喝冷饮料一样,不时陪着顾清禾喝几口。

只是某位不靠谱的损友有句话没说全。

顾清禾让人送进来的这些酒水,浓度确实都不高,但酒的后劲大。

尤其像沈南枝这种酒量差,平时鲜少沾酒的人。

醉意一旦上头,在这种酒精的作用下,压都压不住。

暗中奉命守在酒吧外面的顾家保镖,见大小姐进去了快两个小时还没出来,立刻将电话打给了顾闻川。

接完电话后,顾闻川第一时间给江靳年拨去了号码。

等那边接通,顾闻川一边去车库开车,一边迅速说:“喂,江靳年,我妹拐了你妹在华江路的酒吧喝酒,你出差回来了吗?

有没有时间过来?”

江靳年刚出机场,听到这话,眉眼蓦地沉下来,“有时间,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江靳年吩咐前面的司机,“改路,去华江路。”

从下午四点开始,天阴沉沉地开始下雨。

这会儿近六点,正值下班高峰期,天气差、路上车又多,司机哪怕用最快的速度开往华江路,等到地方时,也已用了半个多小时。

顾闻川留了两个保镖在外面等江靳年。

江靳年一从车上下来,两名保镖就连忙迎了上来。

“江总,顾总先一步去了三楼,您跟我们来。”

江靳年沉眼扫过喧闹的酒吧,没说话,跟着保镖往里走。

顾清禾的酒量要比沈南枝好很多。

但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从进包厢开始就喝水一样灌酒。

顾闻川来到包厢时,顾清禾和沈南枝都有些醉。

尤其顾清禾,酒品差的一批。

喝醉后又喊又闹,还不听话,比过年的猪都难按。

沈南枝很少喝酒,醉后也不闹腾,就半阖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不吵也不闹。

但顾闻川按着自家叛逆的妹妹,瞧见这死丫头把江靳年的心肝都灌醉了,太阳穴一整个“怦怦怦”地跳。

眉头紧锁着,比顾清禾自己喝醉还头疼。

他自己的妹妹喝醉,顶多训一顿,他这个哥哥把人扛回去也就是了。

可这死丫头把江靳年的人灌醉了,他怎么跟江靳年交代?

顾闻川现在只庆幸,庆幸他一早就派了保镖暗中保护着顾清禾,没让这死丫头闯出更大的祸来,所幸目前沈南枝只是喝醉,没在这儿遇到什么事,不然,他更加没办法向江靳年交代。

“枝枝,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我们接着喝......”顾清禾挥开按着她的亲哥,踉跄着就想去桌子对面的沈南枝那边。

顾闻川额角剧烈跳着。

他反手抓住酒品差到了极点的妹妹,气得咬牙切齿:“顾清禾,老子回了家就把你扔去酒窖!

让你喝个够!”

见身边这死丫头醉了都还想着往沈南枝身边蹭,顾闻川恨不得拿绳子捆了她。

就在这时,包厢门忽地被打开。

江靳年大步从外面进来。

顾闻川稍微松了口气,对他示意南枝的方向。

“这丫头跟南枝喝了不少酒,南枝应该也醉了,你看看你妹妹还认不认人。”

江靳年侧眼扫过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走到包厢左侧、趴在桌角的沈南枝面前。

“南枝?”

静静趴着的姑娘迟缓地动了动眼睫。

那酒后劲大,她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是晕的。

听到有人喊自己,缓慢地抬了抬头,努力直起身朝着声源处看去。

沈南枝从来没有喝醉过。

尤其在江靳年面前。

哪怕平时逢年过节,家宴上喝酒碰杯时,她也只是很少地轻沾一口,从不多喝。

顾清禾这会儿稍微安静了些。

顾闻川看了几眼自家妹妹,目光抬起,往对面江靳年那边看去。

沈南枝撑着身体,一双澄澈清透的水眸晕着潮湿,仰头定定地瞧着江靳年。

像是醉的认不出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她喊出名字。

江靳年眸底漆深,垂眼瞧着直直望着自己的姑娘,弯腰摸了摸她额头。

“醉成这样?”

“人都不认识了?”

外面在下雨,她又喝了不少酒,江靳年怕她着凉,掌心在她额头上贴了会儿,见温度正常,他收了手,转而想抱她回去。

只是这次,手臂刚碰上她身子。

还没将人搂进怀里,这姑娘就垂着眼往后躲。

“不让抱?”


傍晚。

最后一节课上完。

沈南枝和顾清禾沿着林荫路往校门口走。

边走,顾清禾边刷手机,对沈南枝说:“咱们学校旁边新开了家餐厅,菜品和评价看着都不错,今天正好没事,晚上过去试试?”

沈南枝没意见,“行啊。”

记下餐厅名字,顾清禾将手机熄屏,挽着沈南枝走出校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咖啡厅坐坐......”校门外南侧。

一辆低调的黑色普尔曼停在路边。

哪怕四周车窗升得严严实实,也频频引得周围路过的人侧目。

周林目不转盯,坐在驾驶座紧盯着淮海大学校门,生怕不留神错过了南枝小姐。

直到顾清禾和沈南枝从校内出来。

周林眼睛一亮,连忙从后视镜看向后座:“江总,沈小姐出来——”他话还没说完,余光却见一个男生喊住了自家未来夫人,周林话音一顿,视线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江靳年目光从笔记本上收回,一抬眸,看到的,恰好也是这一幕。

周林直觉他闯了祸。

心有戚戚地看了眼后视镜。

心里祈祷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生赶紧走,别缠着他们未来夫人。

可现实,却事与愿违。

现在还不到四点半,从校内出来的人不多,顾清禾循着声音往后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小跑着过来的池峥。

回眸瞧了眼自家好友,顾清禾率先问池峥:“学长找我们有事?”

池峥看向沈南枝,笑意温润,“是找南枝学妹有些事。”

说着,他问:“林教授新交给我们一个课题,让我们这两日处理一下前期的整合数据,南枝,你看到群消息了吗?”

“抱歉,手机静音了,还没看消息。”

说话间,沈南枝点开群消息,果然看到半个小时前林教授在群里发了一个新课题。

她快速扫了眼上传到群里的资料,随手点开输入框,回复一句“收到”。

同时问池峥:“是今天开始整合数据吗?”

池峥点头,“林教授说尽量让我们在明天晚上之前整合完。

不过数据有些散,在电话中可能说不清楚,我想当面跟你说说。

你待会儿有空吗?

有空的话我们去实验室,尽量不耽误你太长时间。”

沈南枝没立刻回答。

而是迟疑地看向了顾清禾。

顾清禾和沈南枝认识了这么多年,怎会不了解她这位闺蜜的性子?

林教授那边数据要的急,她如果让沈南枝先去陪她去吃饭,她一定会去,但今天晚上回了公寓,就她这个拿着课题当命干的闺蜜,肯定会熬通宵。

她可不舍得让她家宝贝枝枝受这种罪。

于是不等沈南枝和池峥开口,顾清禾就主动往旁边退了一步,善解人意地说:“那你们先去忙,吃饭的事,枝枝,我们明晚再去。”

顾清禾走后,沈南枝和池峥折回往学校实验室走。

林教授这次发来的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为了尽快熟悉,沈南枝边听着池峥介绍课题,边低头翻看群中的消息。

大多数的注意力都在这些资料上,以至没有注意到从侧面急窜出来的一辆车。

好在池峥握着她手腕拉了她一把。

外面普尔曼车内。

祈祷失败的周林,眼睁睁看着自家未来夫人和那男生越走越远,尤其那男生明显是对他们未来夫人有意,不管是走路还是说话,目光几乎都从未在他们未来夫人身上离开过。

周林努力将呼吸降到最低。

僵硬着看向后视镜。

小心翼翼出声问:“......江总,要不要下去喊住沈小姐?”

江靳年眯眼看着走得过于近的男女,眼底一片漆暗。

尤其池峥拉着沈南枝的手腕,将她往身后带的那个动作,让江靳年眸色更沉。

他没应周林的话。

只淡声吩咐:“去查查这个人。”

周林愣了下。

随后迅速反应过来,拿过手机拨电话。

......处理完数据资料,从实验室离开时,已经七点多。

实验室大楼中有的楼层还亮着灯。

有的一片黑暗。

池峥跟着沈南枝一块下楼往外走,离开实验楼后,他想到什么,翻出一枚U盘,递给沈南枝。

“这是我之前整理的一些资料,对这次的课题应该有帮助,我拷贝了一份,你看看能否用得到。”

沈南枝看了眼,接过来。

“多谢学长。”

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这会儿校园中的人已经不是很多,来来往往大多数的,都是在蒙蒙夜色中散步约会的情侣。

池峥单肩背着背包,想起中秋放假那天江氏集团掌权人亲自开车来学校接沈南枝的那一幕。

他措了措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随意,问沈南枝:“南枝,一直没有机会问你,江氏的江总,是你哥哥?”

连续看了两个小时的数据,沈南枝这会儿眼睛都是胀的。

冷不丁听到池峥这个问题,她眉梢轻微蹙了下,停顿刹那,含糊说:“不是亲哥,只是从小认识。”

池峥恍然想起来,在两年前,学校论坛上就曾有传闻,说她与江庭旭关系匪浅。

只是没过多久,这种传言,就凭空消失了,就像被人生生压下去一样。

再加上沈南枝为人低调,在大众视野中与江庭旭很少一起出现,时至如今,学院中只有源源不断对她表白的,从未再有重提那桩旧事的。

池峥在想,如果沈南枝连江氏的掌权人都认识,并且关系匪浅的话,那么前两年,她与江庭旭之间的那桩传言,也未必只是传言。

池峥出身普通,并不知晓上层圈子里那些心照不宣的事。

只是如今将这些事七七八八联系在一起,对沈南枝的身份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但沈南枝并没有跟人分享身世的欲望,不等池峥再问别的,她就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并很快借着回去整理数据先出了学校。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黑透。

沈南枝像往常一样进电梯上楼,瞥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数着楼层。

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沈南枝正要出来,冷不丁一抬眼,当看到公寓门口站着的那抹意料之外的身影时,她动作蓦地顿住。

“江、江总?”

听着她这句称呼,江靳年掐灭手中的烟,眼皮轻抬,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南枝诧异江靳年竟会来她的公寓。

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她及时从里面出来,仰头看向正注视着她的男人。

“江总怎么来这儿了?”

他语气一如既往平和,就像前几天刚见到她时一样:“怕你照顾不好自己,过来看看。”

音落,他话音一转,状若寻常地问她:“每天都回来这么晚?”

沈南枝轻抿唇瓣,解释说:“平常回来的早,今天学校里有些事。”

江靳年没问她具体是什么事。

只示意公寓门,“开门,进去说。”

沈南枝在他视线中,指纹解锁开门。

她这个公寓,平常只有她一个人。

连江庭旭都没怎么来过。

江靳年进来后,随手关上了门。

空间一变得封闭,这套小公寓就显得更是拘束,连带着沈南枝都在江靳年的突然到来下局促不少。

“江总,喝水行吗?”

她将手机随手放在桌角,转头问他。

听着她一口一个疏离的‘江总’,江靳年眉头微凝,提醒道:“南枝,我们没有这么生分。”

“换个称呼。”


大概是最近做课题做的魔怔了,昨晚在梦中都被一堆算都算不完的数据包围。

沈南枝赖在被子里,睁开了眼却不愿意起床,脑袋昏昏涨涨的,在床上磨磨蹭蹭赖了半天才慢吞吞爬起来洗漱。

等收拾完,从房间出来,刚来到楼梯口,就从楼梯栏杆缝隙中看到大厅沙发上江母脸色不虞地打着电话训斥。

不用猜,沈南枝都知道电话那边是谁。

零零散散这两年下来,这种情况已经不少。

她当初急着搬出去,以及除了重要的日子鲜少再回江家,就是为了避开这种场合。

等楼下打完电话,又过了几分钟,沈南枝才下楼。

刚才在三楼,看大厅的沙发有一部分的盲区,她只看到了靠外沙发上的江母,以及听声音知道江父也在。

倒是没想到,都九点多了,江靳年竟还在家里。

沈南枝一下来,江父江母和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江靳年便齐齐看了过来。

她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唇瓣弯起乖巧的弧度,一一打过招呼。

瞧见沈南枝,江母脸上被江庭旭气出来的怒色消去大半,她笑着看向沈南枝,对她招手,像过去这么多年一样。

“枝枝,醒了?”

“来伯母这边。”

沈南枝弯唇走过去,像小时候那般,坐在江母旁边。

江母对沈南枝,是真的喜欢。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当成亲女儿养大的孩子,情谊早已割舍不断,这两年,沈南枝和江庭旭的关系越走越远,江母一边着急,一边心疼。

着急她做不通江庭旭那混小子的思想工作。

心疼这两年沈南枝都不怎么回来,就像这半年,她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可这孩子每次都说学业忙,没时间回家。

江母拉着沈南枝的手,仔细看着她,几秒后,拍着她的手轻叹,“又瘦了。”

江母眼里都是心疼,“枝枝,学业再忙,也要常回家,你一个人住在公寓,没人照顾你,你让伯母怎么放心的下。”

沈南枝眉眼微弯,对于江母的话,一概应着。

聊了会儿家常,沈南枝观察着这会儿的气氛,想了想,轻声提起两家婚约的事。

“伯父伯母,正好今天是个机会,关于婚约,我想......”随着‘婚约’这两个字出口,大厅中方才轻松的氛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去。

江母轻微皱眉,握着沈南枝的手有些紧。

她已经猜到南枝想说什么。

过去那半年,沈南枝虽然不回来,但这孩子跟她通电话时,早已明里暗里地提过好几次解除婚约的事情,只是一直被她压着,推迟说等她回来、大家聚在一起,当面商议。

她今早从机场回来打不通江庭旭电话时,之所以这么气愤急躁,就是预料到了没有江庭旭那混小子的配合,这门婚约怕是难以再维持住。

沈南枝知道江母的意思。

也知道她想让她留下的好心。

但感情之事,尚且不能勉强,又何况是一辈子的婚姻。

江、沈两家几十年来便交好,尤其她父母当年和江家的情谊更是深厚,在她父母去世之后,江家更是将她当成亲女儿一点点养大。

为了一场强求而来的婚姻,毁掉两家几十年的情分,太不值当。

“婚姻勉强不得,我想,两家的婚约,还是——”一直没说话的江靳年抬起眼皮朝沈南枝看去,忽然打断她后半句话:“二十年来,江、沈两家早已密不可分,贸然解除婚约,对两家来说,都是不小的创击。”

沈南枝话音一滞。

下意识朝对面看去。

她有想过江父江母会阻拦,但从来没想过,江靳年竟也会插手。

“而且。”

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江靳年姿态不动,指节无声摩挲茶杯,又加一句:“婚约是两家共同商定,真将婚事取消,江家也无法对沈伯父和沈伯母交代。”

江父江母也有些意外。

江靳年常年在国外,一年到头很少回来,对于江庭旭和沈南枝的事管得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倒是着实没想到,江靳年会在这个时候阻拦。

但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效果是一样的。

他们的本意,也是想留下婚约。

江母没想太多,顺着江靳年的话对沈南枝说,“是啊,枝枝,这事咱们不急,等庭旭回来,妈好好训他——妈。”

江靳年视线从沈南枝身上转向自家母亲那边。

“我有一个建议。”

“庭旭抗拒家族联姻,再逼他也没用。”

“不如我与南枝结婚。”

江靳年明明语速并不快。

声线也较缓淡。

但偏偏,这两句话,毫无征兆地像个闷雷‘轰’的一声在江父江母头上炸开。

硬是让他们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凝滞。

沈南枝听错般,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江靳年。

对方却神色如常,不徐不缓地迎上她的视线。

就仿佛,他刚才那两句,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话’。


沈南枝朝江靳年那边看了眼,没有隐瞒,就像妹妹面对哥哥的询问,老实地说:“院系课题组的学长。”

“平时来往很多?”

沈南枝摇头,“也就偶尔见几次面。”

听到这句,江靳年不再问了。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

车子顺着车流往前,等红灯的间隙,沈南枝主动打破凝滞的安静,问起今日突然见到江靳年的疑问。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靳年靠着椅背,一半眉目隐在昏暗中,许是受夜色的遮掩,周身的那股距离感稍微削减了一两分。

“今天。”

他出声,“下午五点下的飞机。”

说着,他偏头,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视线还未收回来。

江靳年这么一转头,两人目光顷刻间直直对上。

他眼底的墨色太浓,沈南枝下意识想避开他的注视,却先一步听他问:“我听说,南枝快半年没回家了?”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子一辆辆启动。

江靳年转开视线,看向前方,踩下油门。

他没有在这时问沈南枝半年没回江家的原因,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接着解释来她的事。

“总部有些事,需要亲自去一趟,淮海大学离公司很近,明天又是中秋假期,正好接你回家。”

沈南枝礼貌道了谢。

淮海是不夜城,越到夜晚,越是繁华。

‘盛夜’是淮海市最大的娱乐场所,随着夜渐深,这种繁盛,逐渐被推向巅峰。

璀璨霓虹中,迈巴赫驶入‘盛夜’停车场,沈南枝解开安全带,正要跟江靳年说她进去拿了东西就下来。

话音还未出,就见江靳年在解安全带下车。

沈南枝忙出声,“哥,我只是帮朋友拿个东西,我自己去就行——”江靳年脚步未停,带着她往里走,“‘盛夜’晚上鱼龙混杂,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进了旋转门,江靳年径直带着沈南枝去了VIP通道。

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看向身旁穿着与‘盛夜’这种纸醉灯迷的地方格格不入的姑娘,按楼层前,问她:“几楼?”

沈南枝看了眼他面前的楼层按钮。

歇了自己动手按楼层的心思,乖乖说:“八楼。”

电梯刚升至三楼,封闭空间中,一道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寂静。

沈南枝乖乖在原地待着,澄澈清透的眼珠却下意识往江靳年手机上瞥了眼。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英文备注。

江靳年低头,扫了眼屏幕,没有接。

但也没有挂断。

‘盛夜’VIP通道的电梯速度很快,来电铃声响了短短几声,电梯门便“叮”的一声打开。

沈南枝先江靳年一步出电梯,对他说:“哥,你先忙,我去包厢拿东西。”

江靳年淡“嗯”了声,长指在屏幕上滑过,接通电话,目光却始终落在前面长廊上挨个找包厢的姑娘身上。

他并未等在电梯口附近。

而是边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边不紧不慢地跟在沈南枝身后。

在长廊尽头找到8A02包厢,沈南枝推门进去,在包厢中来回转了两三圈,最后才终于在软座沙发缝隙中找到顾清禾掉落的U盘。

将东西拿在手里,沈南枝很快往外走去。

刚出包厢,就见江靳年靠在包厢对面的墙上等她。

见她出来,他按灭手机抬眸看过来。

沉静视线掠过她手中捏着的白色U盘,“东西找到了?”

沈南枝点头。

他直起身,带着她往回走,“那回家。”

‘盛夜’长廊是半弧形设计,8A02在长廊的尽头,原路返回较远,从弧形的另一侧走更近。

沈南枝跟着江靳年,一路无话。

直到来到长廊中间,路过一扇半掩的包厢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恰巧从里面传出:“南枝?

是很乖。”

那嗓音轻嗤一声,透着股若有似无的漠然,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漠,“但太乖了,乖得让人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自小一起长大,沈南枝自然听得出这道声音是谁。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最初脚步短暂的一瞬停顿,再也一星半点异色,脚步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都没听到。

包厢中,烟火缭绕,酒水满桌。

对面沙发上的方知霖听到他这后半句话,眉头皱起,他提醒道:“庭旭,你这句话说的就过分了。

枝枝跟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她向来跟你最亲近,也最喜欢跟在你身边,更何况江、沈两家还有婚约。”

江庭旭嗤笑一声。

薄薄眼皮半垂遮住了瞳仁中浸出的嘲讽,却掩不住唇角扯出的零星讽刺。

亲近?

她亲近他,是因为他生在了江家。

是因为他姓江,是被挑选出来与她联姻的人。

如果不是他投了个好胎,她那份亲近,哪里会轮到他?


停车场中。

上了车,发动车子时。

江靳年偏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姑娘,随着车子启动,问了声:“跟庭旭吵架了?”

沈南枝握着手机,垂着眼皮摇头。

“没有。”

在二十多年前,沈家和如今的江家一样,都是占据淮海市金字塔巅峰的顶级豪门。

加上江、沈两家素来交情好,江家长辈来往的也密切,在她刚一出生,江、沈两家就定下了联姻。

只是这种好景不长。

她十岁那年,因一场意外,一夕间父母双双身亡,沈家公司也随之摇摇欲坠。

江家及时出手,用江家的权势人脉护住沈家公司,并将她第一时间接去了江家,视如已出一点点养大。

江家有两个儿子,江靳年比她年长七岁,沈南枝到江家时,他早已在国外留学。

与她日常相处、同住在江家老宅,年复一年一起长大的,是大她两岁的江庭旭。

在成年之前,大概是因为住在一起的缘故,那些年中,她与江庭旭的关系其实并不差。

不仅不差,还出乎所有人意料得好。

在学校里,江庭旭护着她。

在江家老宅里,江庭旭照顾她。

甚至当江父江母偶尔离开淮海市不在老宅时,每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天,都是江庭旭守在她身边。

但这种和睦温和的相处,却在两年前戛然而止。

江、沈两家早有婚约,从不是秘闻。

和江靳年比起来,她和江庭旭不仅年龄相仿,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认,江、沈两家的婚约会落到她和江庭旭头上。

曾经的沈南枝也这么认为。

直到两年前,她和江庭旭的关系,毫无征兆地疏远起来。

起初她想不通为什么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情谊会骤然间转变。

后来才明白,是因为江庭旭抵触联姻。

他抗拒被安排的人生。

抗拒像个机器人一样,程序化地按照别人规划好的人生轨迹去走。

自然,她这个一早就被‘安排’好的准未婚妻,也同样被他排斥。

在得知江庭旭对这门婚约嗤之以鼻之前,沈南枝其实并未想过退婚的事。

自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和江庭旭一出生就订了娃娃亲,江父江母又对她视为己出,自小就当她为亲女儿疼爱。

两家的婚事,在沈南枝的印象中,早已成为一种随着长大无意识中被接受的习惯。

所以在得知江庭旭抗拒这场婚事时,她是怔愣的。

但怔愣错愕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借着江家老宅的别墅区与淮海大学距离远的借口,从老宅搬了出来。

免得她与江庭旭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人都尴尬。

这次放中秋小长假,沈南枝原本也没想回江家,最近这半个月院系课题组的事情不断,她一连两个星期都忙的团团转,好不容易放了假,本想在公寓摆烂躺两天缓缓精神。

倒是不曾想已经两年没回国的江靳年会突然回来。

但转念一想,江、沈两家的婚约总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趁着这次中秋,如果能够将话说开,体体面面地将婚约退掉,也是好事。

——江家底蕴深厚,老宅的别墅区更是淮海市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车子驶到别墅区周围时,路上的车辆已经零星无几。

沈南枝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别墅群,直到江靳年将车子停到别墅前的停车区。

别墅中很安静。

从外到里走进来,只见老宅的佣人。

不见江父江母半分身影。

进来大厅,见她目光往里张望,江靳年脱掉外套,对她解释:“爸妈那边飞机误了点,今晚回不来,明天一早到。”

沈南枝轻轻应声。

话音落,江靳年看向面前这个明明在这个家中长大,此时此刻站在大厅、却有些拘束的姑娘,他手腕微动了下,有那么一瞬间,想像曾经江庭旭安慰她时的那样揉一揉她脑袋,告诉她不用拘束,更不用紧张,这里始终都是她的家。

但动作还未做出,就被他生生扼制住。

她从来不亲近他。

他也不是江庭旭,没有跟她一起长大的情份。

这种亲密的动作,现在来说,并不合适。

“在路上就不见你怎么说话,是不是累了?”

江靳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想吃什么?

我让李叔安排人去做。”

沈南枝唇角微微弯着,猛地一看,倒是很乖顺听话,但前提是要忽略她想都没想就摇头和对他避之不及的动作。

“我在学校吃过晚饭了,不用麻烦李叔他们了。”

“在路上就见哥的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是有急事,我先回房间,不打扰大哥工作。”

江靳年凝眸,站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顺着旋转楼梯往三楼跑。

在老宅待了几十年的李管家朝江靳年这边走来,正要出声,先一步听江靳年问:“这两年,南枝回来后,都是直接上楼去房间?”

在江靳年的印象中,小时候的沈南枝,爱笑又活泼,不喜欢一个人在房间待着,最喜欢让人陪着,哪怕是她一个人在家时,也很少闷在房间,而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与李叔、王婶他们说话聊天。

江靳年的这个问题,让李管家愣了愣,才斟酌着说:“枝枝小姐这一两年,回来的次数很少,每次回来后,与江董和夫人说会儿话,基本就回房间。”

江靳年没再应声。

好一会儿,他垂下眼皮,解开衬衣袖口,往上挽了两道。

江靳年性子冷漠,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再加上常年待在国外,哪怕李管家这种在江家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也摸不太透江靳年的性情。

他正想着先安排晚餐,还没开口,江靳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李管家瞬间闭上嘴。

江靳年扫过屏幕,接通电话。

总助周林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江总,跨国线上会议半个小时后开始,是正常进行,还是先取消?”

江靳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对那边说,“通知董事,正常进行。”

挂断电话,去书房之前,江靳年吩咐李管家。

“不用准备晚餐,但待会儿给南枝准备一份宵夜。”

李管家应声。

三楼卧房中。

沈南枝给好友顾清禾拨去电话。

告诉她U盘拿到的事。

“那什么时候给你?”

沈南枝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托着下颌半趴在床上,问着那边的顾清禾,“明天?

还是回校后?”

顾清禾长唉一声。

声音蔫巴巴的。

“这次真是惹到我老爸了,更别说还有一个落井下石的亲哥哥在旁边添油加醋,我今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们还是不让我出去。”

“明天是没戏了,估计这个中秋,我都不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小枝枝,只能中秋过后开学见了。”

沈南枝无奈笑笑,勾着挂绳一角,看着摇摇晃晃的U盘,安慰那边幽幽怨怨的好友。

顾清禾的心情转变的倒是很快。

没多大会儿,就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我听我哥说,江靳年回来了?”

沈南枝肘弯放平,下颌枕在手臂上,懒懒“嗯”了声。

顾清禾出身豪门顾家,她哥哥与江靳年的关系又好,对于江、沈两家婚约的事,顾清禾自然也是知情者。

沈南枝以为,她只是随口问一句江靳年,却没想到,她那边短暂停顿一下后,忽然出声说:“小枝枝,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顾清禾那边一阵悉悉索索。

沈南枝正想问她在做什么,还未出声,冷不丁的,听到这损友丢过来一句:“江家又不是只有江庭旭姓江,既然他不愿意接江、沈两家的婚约,不如你和江靳年试试?”

沈南枝只觉得脑袋狠狠‘嗡’了一声。

她盯着手机屏幕,咬牙挤出几个字:“顾清禾!

你脑子被你爸训傻了?!”

什么荒唐话都敢说?

她和江靳年的关系堪比陌生人。

这十年下来,在一起相处的记忆更是屈指可数。

而且江靳年性子冷漠疏离得让人难以靠近,她连跟他待在一起都浑身拘束,试个什么?

电话那边却有词有理,“枝枝宝贝,别急着反驳啊,你就平心而论,江靳年是不是在各方面都比——”沈南枝快声打断她,“可别出馊主意了大小姐!

你还是继续听你爸训去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挂了。”

掐断电话,沈南枝去揉被顾清禾那句话惊得“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刚揉了不到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沈南枝扔下手机,走过去开门。

李叔端着宵夜,站在门外。

见她出来,脸上笑意和蔼。

“枝枝小姐,江总怕你待会儿饿,特意让厨房准备了宵夜和水果。”

“你看这些宵夜可合口味?”

看着李叔端着的果盘,沈南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侧身让李叔送进去,并温声道谢:“多谢李叔,也帮我谢过大哥。”

李叔将东西放下,笑着应声往外走。

他离开前,沈南枝想到什么,礼尚往来补充:“大哥刚从国外回来,应该也还没来得及用晚餐,李叔,麻烦你让厨房一道备上。”

李管家说:“晚餐已经备好,但江总在开会,我待会儿让人送过去,枝枝小姐先休息,有事就让人喊我。”

老宅别墅大,佣人大多都在后面的佣人楼,整栋别墅只有她和江靳年两个人,便显得格外安静。

虽然身上很是疲累,但现在才刚过八点,沈南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压根睡不着。

她爬起来,将笔记本抱去沙发上。

登上账号,点开这段时间一直处理的课题做收尾工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

等沈南枝彻底忙完,往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上一扫,已经十点多。

积累的疲倦和困意在敲下最后一个字时齐齐涌上来,沈南枝将电脑扔去一旁,扒拉过来手机,指纹解锁翻刚才顾清禾给她发的消息。

盯着电脑屏幕处理了两个多小时的表格,眼睛酸胀、口也渴,沈南枝边翻着手机消息边往外走,打算去倒杯水。

十点十八分。

这个时间已经不早。

江靳年的房间虽然与她的房间离得远,但也在三楼,怕打扰到他休息,沈南枝没开走廊的主灯,只就着一圈壁灯略显昏暗的光线顺着记忆往楼梯口走。

见她忙完,被关在家中百无聊赖的顾清禾再度信息轰炸起来,表情包和音频争抢着往对话框中挤。

沈南枝自动掠过她那些兔子抓耳的表情包,偶尔点开她发过来的图片看一眼,随后在消息栏中给她回信息。

人在困和累的时候反应要比平常迟钝得多。

更别说这会儿大多数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的沈南枝。

她指尖在屏幕上敲着字,还没敲完,来到二楼拐角时,没注意到从一楼上来的江靳年,刚往下迈了两步,整个人冷不丁撞到了他身上。

手中的手机没拿稳,踉跄着往下脱落。

沈南枝被困乏和疲倦笼罩的意识瞬间清明过来,她一边往后退,和江靳年拉开距离,一边仓促地想去抓手机。

沈南枝身后是台阶,贸然往后退,很容易跌倒。

江靳年看了眼她的动作,在她被台阶绊住之前,大掌落在她后腰上扶了一把。

轻薄的白色手机在旋转楼梯护栏上“铛”的磕了一下,在掉去二楼的最后一刻被沈南枝堪堪抓住。


江峰在江靳年的书房待了很久。

等再出来时,天都已经快黄昏。

沈南枝并不知道下午江家老宅发生的事。

等她回来时,天色已经黑透。

李管家等人都已不在大厅。

沈南枝快步走近楼梯口,没开灯,摸着黑上楼。

只是刚走到三楼,最后一道台阶还没踏上去,就在走廊窗前看到端着酒杯靠窗而立的江靳年。

他发现她,比她看到他更早。

她视线望过去时,他已经偏头看过来。

“才回来?”

三楼走廊以楼梯口分为左右两侧。

江靳年的卧室,在楼梯左手边第三间房间。

而她的卧室,在楼梯右手边最里处。

只是江靳年现在站的位置,是右半侧走廊。

正好是去她卧室的必经之路。

沈南枝迈上台阶,往前走了几步,停下。

多年来积累的对江靳年畏惧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回答了他的问题:“临江大桥有很多放烟花的,多看了会儿。”

江靳年手中的酒没喝。

但夜风从他身后的窗户中吹进来,顺着空气掠过沈南枝身旁时,她依旧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酒味。

江靳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动,“吃饭了吗?”

沈南枝点头,模样与昨日跟他相处时一样,依旧乖巧,却也依旧不亲近。

“吃过了。”

话音落,气氛有些沉默。

沈南枝不知道怎么处理婚约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和江靳年相处。

下意识地想像从前一样避开。

她抿了抿唇,搜刮着借口想回房间。

“我......我有些困了,就先回房了。”

说着,她几步走过去。

可就在眼看着即将越过江靳年身边的时候,手腕倏地被他扣住。

“南枝。”

沈南枝脊背一僵。

他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不算重。

却恰到好处地让她挣扎不开。

“你在躲我?”

沈南枝下意识否认,“我、我没有......”在她的事上,江靳年从不逼她。

但今天,却有些例外。

她的心思,在他这里,跟纸一样透明。

她这句否认的话刚出,他就问:“是吗?

明天没想着走?”

江靳年想,如果不是她做了无数课题成果的电脑还在老宅,估计这姑娘今晚都不会回来。

她像个鸵鸟一样,逃避的意图明显到甚至已经写在了脸上。

沈南枝指尖蜷紧,手腕下意识挣扎两下,却从他手中挣脱不开。

她停下动作,不再费力。

想了想,说:“不是躲,学校明天有点事,需要提前回去。”

江靳年抓着她没放手。

漆黑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唇角轻勾,嗓音缓慢。

“明天中秋,提前回去?”

沈南枝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默默挪开视线,囫囵点了点头,“......我修的双学位,比别人的课程多一些。”

江靳年深看她几眼。

没再逼她,指节松开,由着掌中那截瓷白细腕迅速抽回。

第二天一大早。

不到七点,沈南枝就抱着电脑悄悄跑出了江家别墅。

江靳年站在三楼楼梯口。

看着那道身影头也不回地往外溜。

总助周林来找江靳年确认今日的线上会议,谁曾想刚来到别墅,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先看到了这一幕。

他悄悄瞟了眼自家boss的神色。

掩住尴尬,摸着鼻子低咳了声。

小声问江靳年:“江总,需不需要我去拦下沈小姐?”

江靳年站在楼梯口没说话。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

“不用。”

他收回视线,转身往书房走,“先开会。”

—为了躲开联姻,江庭旭在南市待了足足三天。

中秋假期的最后一天,圈子里的几个好哥们找过来。

见茶几上酒瓶零零散散,套房中也弥漫着浓郁的酒气,方知霖几人不由皱眉。

“这是干什么?

人家中秋佳节都一家团聚,你这是一个人醉生梦死?”

方知霖看了眼沙发上没吭声的江庭旭。

用手肘碰了碰身旁最近的封子墨,示意他去拉开窗帘并开窗,散一散房间中的酒气。

随后方知霖又拨了酒店内线电话,让人送些茶水过来。

江庭旭没有醉,只是酒喝的多了些,额角发胀。

他摁了摁太阳穴,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看向大老远从淮海市跑过来的方知霖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方知霖翘着二郎腿坐在真皮沙发上,审视着最近这半年性情跟撞了鬼似的江庭旭。

“伯母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我说江庭旭,你这次还来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

江庭旭嗓音一如既往散漫。

方知霖“啧”了声,“还能是什么?

婚约啊。”

“我就问你,你真要拒了和沈家的联姻?”

江庭旭唇角半扯,似笑非笑。

语气听起来,很是不在意。

“又没有感情,为什么不能拒?”

方知霖不信,“一起长大,还不算感情?”

江庭旭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一起长大,就非得有男女之情?”

“老子听她喊了那么多年的哥哥,真当她是妹妹不行?”

方知霖一噎。

还没再出口,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封子墨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来了句:“庭旭,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江家可不是只有你一个联姻人选,江、沈两家的婚约,圈里人都知道,那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从没有指名道姓落在谁头上,只是你与南枝年纪相仿,大家心照不宣地更看好你们这一对。”

“但如果你执意不接婚约,你哥要是松了口娶南枝,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江庭旭眉眼有一瞬间的凝沉。

但很快,他浑不在意地抵额扯笑。

“有什么好后悔的?

如果我哥愿意应这门婚约,那不是皆大欢喜?”

两家的联姻既能正常进行,他也能彻底摆脱他妈三天两头的联姻催婚。

只不过......他哥一年到头不回国,与南枝的关系远的不能再远,关键他哥性情冷淡,更是从不近女色,过去那几年家里明里暗里安排的联姻都一一推了,又遑论江、沈两家的这桩婚事。

封子墨却是不这么想。

他在家排行最小,平常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跟同圈子里的权贵子弟在一起吃喝玩乐。

对于江家那位常年在国外、很少回国,只隔三差五在财经杂志上出现的江家真正掌权人了解甚少。

但他哥封凛早些年就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平时跟江靳年的E.R集团和天晟总部的合作往来也算密切。

昨天他从他哥那里听说,E.R集团正迁往国内。

若是E.R集团的总部都迁了回来,那以后,江靳年大概率也不会再常去国外,如果江庭旭还是坚决抵触与沈家联姻,那以江靳年克己复礼的性子,为了大局,未必不会应下两家的婚事。


沈南枝被江靳年那句话惊骇得良久没有回过神。

一个人在卧室中待到了下午一两点才再次打开房门。

她本意是想离开江家出去透透气。

谁料,刚出来大厅,就在庭院西侧的四季海棠旁看到一道矜贵颀长身影。

见到她人,江靳年侧身看过来。

骨节修长的手指将烟掐灭。

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嗓音依旧轻缓,“要出去?”

沈南枝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再往前,指尖无意识握紧手中的手机。

“难得假期,想出去玩会儿。”

“那个......”她刻意避开江靳年漆黑浓墨的视线,可他提议的那句他们结婚的话却还是止不住地往脑海中钻。

沈南枝眼睫微颤,捏着手机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婚约的事,哥......我不是你哥。”

他忽而开口。

沈南枝一顿。

朝他看去。

听到他语气平稳冷静地说:“南枝,你姓沈,我姓江,我从来不是你哥哥。”

“你喊我一声‘大哥’,是随着庭旭的身份,如今两家的婚约落在你我身上,你不用再随着他的身份称呼我。”

话是这个话。

道理也是没错。

江靳年是江庭旭的哥哥,自小到大,她称呼江靳年一声哥哥,一是出自住在江家的礼数,二是,随着江庭旭的身份喊人。

如今,她与江庭旭断了关系,自然是不用再称呼这句‘哥哥’。

只是这番道理,由江靳年说出来,无形中裹着说不出的强势。

那种久居上位者的不容置喙,哪怕江靳年在她面前时刻意收敛,对于今年还不满二十岁的沈南枝来说,仍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她与江靳年之间,差的远不止是七年的年龄。

就像现在,她还未正式踏出校园。

他就早已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战场上成为人人畏惧奉承的至高无上决策者。

“南枝。”

沈南枝的思绪,冷不防被骤然开口的江靳年扯回。

“我知道,你一时还难以接受这件事。”

“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江、沈集团的婚约,是两家的婚约,不是两个人的婚约。”

沈南枝听得懂江靳年这句话的意思。

家族联姻,向来只是家族间的联姻。

而不是在家族中无法更改地特指定两个人。

就像江、沈两家的婚约,按照豪门圈里的习惯,这门从出生就约定的婚事,会优先考虑她和江靳年。

只是江靳年常年在国外,这么多年她与江靳年没什么交集,两人的年龄差距也不如江庭旭有优势,再加上她与江庭旭一起长大,所有人才会下意识地觉得婚约会落在她和江庭旭身上。

二楼书房的玻璃窗前。

江父江母看着楼下的两人。

都没有说话。

直到沈南枝越过那片四季海棠,在江靳年的注视中离开别墅。

江父才问:“夫人,靳年说的婚事,你怎么看?”

江母皱眉。

一时没出声。

江父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去儿子那边说会儿话。”

江母点头。

过去三年,江靳年以一己之力在国外创办了E.R集团,这次随着他回国,E.R集团的总部也将迁至国内,与天晟集团总部合并。

江父是个整日盼着退休的性子,自从江靳年进了公司,他就早早从公司退了出来。

只在董事还挂着个虚名。

公司中的事,无论天晟集团总部,还是各个分公司,都一概不再操心。

至于江庭旭,别说让他接手公司了,他连公司大楼的门都不进,活像那里面有鬼,进去就会短命一样。

国内外两个集团总部的事情本就繁重,再加上E.R集团的总部调动,江靳年这几日的手机几乎是日夜不停。

他没在楼下待太久,周林电话打进来后,就很快去了三楼的书房。

只是刚打开电脑中的邮件,还未来得及回复,江父就从外面敲门。

“靳年,在忙吗?”

“不忙。”

他退出邮件,“爸请进。”

江峰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酒,一看就是要长谈的架势。

江靳年会意,看了眼自家老爸,起身走过去,率先问:“爸是来问我婚约的事?”

江峰乐呵呵倒酒,“爸是有意问一问,但自从上次你出国后,我们父子可整整两年没见面了,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爸来找你喝两杯。”

说话间,他将一杯酒递过去。

江靳年接过,坐在江峰对面。

第一句,便是听自家老爸问:“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江靳年轻转酒杯,动作漫不经心,酒水混合着酒杯的棱角折射出冷白的光影,更衬得指骨修长。

“E.R总部已经迁到了淮海市,如果没意外,以后就不走了。”

这话,江峰很爱听。

江家的势力,早已到了无可撼动的地位,江靳年在国外的那些年,也早已在海外开拓了足够的市场。

比起自家儿子常年待在国外,江峰和自家老婆都希望儿子回淮海,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

江峰问了几句江靳年一手创办的E.R集团和天晟总部近期的事,随后话音一转,话题落在婚约上。

“和枝枝结婚,认真的?”

“认真的。”

江靳年眉骨微恹,眼皮半垂着,像是在看酒杯中透明的酒液,又像是不是。

直到江峰问出这句话。

他才抬起眼皮,看向自家父亲。

薄唇半阖,反问:“但是爸和我妈的意思呢?

反对?”


“枝枝,我的命就拜托你了,中秋假期之后,你闺蜜还能不能活着,全靠你了。”

薄薄夜幕下,沈南枝踩着林荫路上的落叶往外走,听着电话那端好友幽幽怨怨又可怜巴巴的语气,忍住笑,问她:“就只是在‘盛夜’落了枚U盘?”

“对对对。”

话筒那边点头如捣蒜,快速说:“一枚白色U盘,在‘盛夜’八楼8A02。”

沈南枝扫了眼不远处霓虹弥漫的淮大校门。

平日中车流涌动的淮大校区南大门,今日格外安静。

仅有的几个人影,个个拉着行李箱脚步匆匆往外走、赶着时间与家人相聚过中秋。

无一在校门附近逗留。

收回视线,沈南枝不再看那些归心似箭的学姐学弟们,对电话另一边的顾清禾说:“我待会儿就过去,你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看着当前夜色蒙蒙的天,沈南枝正要点进打车软件,打车去‘盛夜’替好友拿U盘。

指尖刚落在屏幕上,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南枝。”

沈南枝指尖顿住,回头,往后看去。

池峥白衣黑裤,手中拎着背包,在林荫路的另一侧往这边走来。

对方走近,沈南枝礼貌打招呼,“学长。”

对上她清透澄澈的眸子,池峥耳垂无声红了几分,就连握着手中背包的袋子都无意识收紧,问她:“我听说中秋小假期你不离开淮海市?

院系课题组不回家的学姐学弟们明日准备一起聚个餐,南枝,你有没有时间来?”

靠近校门口,校门外的车流喇叭声穿过耳边,沈南枝微弯了弯唇,没怎么犹豫,便拒绝下来。

“我明天有些事,可能来不了。”

池峥眼底有些落寞,但他并未表现出来,“那就等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聚聚。”

他与沈南枝并肩往校外走。

来到路边,看着霓虹夜色灯柱中的车流,池峥脚步慢了些,语气中藏着希冀问沈南枝。

“天有些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沈南枝正要拒绝,只是这次未等开口,一辆黑色限量版迈巴赫停下来,车窗降下,男人半侧冷隽疏离的面容映在昏暗的光线中。

眼眸漆黑不见底。

看向挨得有些近的沈南枝与池峥。

出口的嗓音略显冰质寡淡。

“南枝。”

沈南枝背脊一僵,下意识回头。

拒绝池峥的话语,在看到熟悉却又陌生的迈巴赫驾驶座上的江靳年时,喉咙滞了一下,转变为讶异的两个字:“......大哥?”

池峥自然也发现了江靳年。

江靳年这个人,池峥没机会见过。

但江靳年这张脸,他并不陌生。

——财经频道和财经报纸的常客,只要稍微关注商圈,便不会不认识淮海顶级世家出身、掌控国内外商圈龙彧地位的江家长子江靳年。

沈南枝平时在校很低调,池峥从不知道,她与淮海首屈一指的江家有这层关系。

江靳年没看池峥,冷白指骨敲了敲方向盘,目光定格在眼底惊诧未消的沈南枝身上。

“上车,回家。”

沈南枝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她与池峥匆匆告别,快步朝迈巴赫走去,却没有拉车门,只从降下的车窗看进去,对江靳年说:“我要先去‘盛夜’,就不麻烦大哥了......不麻烦。”

她声线还未落,就被江靳年打断。

男人音质淡淡,却不容置喙。

“上来,我带你去。”

沈南枝话音滞住。

在他漆黑的目光中,她没敢再推辞,瞟了眼后座的车门,忍住想往后走的冲动,最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黑色车子很快汇入霓虹璀璨的车道,规模宏大的淮大南大门在后视镜中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沈南枝在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了江家,但与江靳年见面的次数却不多。

一来是江靳年常年待在国外,甚少回国。

二来他性情冲淡克制,周身始终萦绕着令人望而却步的距离感,沈南枝向来对他敬而远之。

哪怕他偶尔回国时,她也大多识趣地避开与他碰面。

这次江靳年突然回国又亲自来淮大,是她没有料到的。

沈南枝不擅长与江靳年相处,江靳年又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自上了车,沈南枝就默默降低存在感,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上。

就连双手,都板板正正地放在身前。

江靳年瞥她一眼,单手把着方向盘,指节随意在方向盘上叩了叩,一片寂静中,忽然问她:“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沈南枝有些走神,听到江靳年的话,本能回答:“一个学长。”

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追问:“什么样的学长?”


沈南枝一顿,迎上江靳年的视线。

他们之间确实没有这么生分。

退一万步,就算两家不联姻。

她这十年,也是在江家长大。

“换成什么?”

她问他。

她之前喊他‘大哥’,他不让喊。

“喊名字就好。”

他给她答案。

“吃晚饭了吗?”

江靳年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相对于她这个公寓的主人,他倒是更像她这间小公寓的户主。

沈南枝眼角往厨房一瞥,有些纠结。

“还没。”

她平常很少做饭,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了才亲手下一次厨。

今天公寓中也没有什么食材,她原本打算着点外卖凑合一顿。

如今江靳年来了她这边,她总不能让他跟她一起吃外卖吧?

就在沈南枝想法子的时候,江靳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我让人订了餐,城南老福纪的私家菜,我记得你原来喜欢,现在还喜欢吗?”

沈南枝有些意外,回过神,她点头,“还行。”

周林的速度很快。

他们进门后,前后不超过两分钟,江靳年提前让人订的菜品就送到了公寓。

周林还记得傍晚在车上,自家boss气压冷沉让他调查池峥的事,将东西送到后,识时务的某位周姓特助片刻没敢多待,迅速带着人离开了公寓,不在这里碍眼。

在江家长大的这些年,沈南枝和江靳年相处的虽不多,但同在一起吃饭的场合还是有的。

只是大多都是年底的团圆饭,和江父江母以及江家老爷子的寿宴。

而且那个时候,江父江母和江家的其他人基本都在,像今晚这种,她和江靳年单独吃饭的情景,还是第一次。

一整顿饭,餐桌上的气氛都偏沉默。

晚饭吃完,见江靳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沈南枝重提了仔细想了两天的婚约之事。

“关于婚约......”她刚说了这么几个字,江靳年就抬眼看了过来。

被他这么盯着,沈南枝无端有些紧张。

她握紧手中的水杯,当作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继续说后半句话:“我这两天又仔细想了想,不如,还是取消罢......”江靳年指节在桌面上一叩,审视着她的神色,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反问:“南枝,你很讨厌我?”

沈南枝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话。

她下意识摇头,“没有。”

“那就是有了喜欢的人,是吗?”

“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他语气听着依旧温和有礼,极易让人放松戒备。

沈南枝再次摇头,“也没有。”

她整天忙着修学分和做课题,空闲了还要熬夜看当下的金融趋势,哪有时间去谈恋爱。

江靳年眸中深不见底的暗色散了些,身子后仰,松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依旧看着她:“那为什么非要取消婚约?”

“......”沈南枝竟有些哑口无言。

就在她思忖理由的时候,又听到江靳年再次开口,就像这么多年他这个人一样,不徐不缓,张弛有度,对待所有事,都在掌控之中。

“南枝,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回国的次数很少,我们确实还不算熟悉。”

他将原因归结到他自己身上,只字不提这些年每每他回来时,她都对他避而远之从不靠近一步的情况。

“但只要慢慢接触,我们会越来越了解彼此。”

“还有,婚约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定下,沈伯父和沈伯母很满意两家的婚事,我们贸然取消婚约,也是违背他们的意愿。”

“再者——”他话音轻微一顿。

引得沈南枝下意识看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他指节点了点桌面,说出最后一点:“从利益方面来讲,我们结婚,对江、沈两家而言,都是最好的,不是吗?”

尤其对沈家和沈家公司。

百利而无一害的局面。

在二十年前,沈家与江家联姻,都尚且是绝对的稳赢局面,更何况如今的沈氏集团。

利益优势沈南枝自然明白,她也知道,江靳年全权掌控着天晟集团,更有旗下开创的龙头企业E.R集团,和江靳年联姻,对沈家来说,毫无疑问是一步登天的捷径。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接受突然要和江靳年结婚的事。

就像毫无征兆之间降下的晴天霹雳,还没有办法立刻消化。

江靳年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默认她将来是和江庭旭结婚,如今突然换人,一时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他给她接受适应的时间。

“婚约的事,再好好想想。”

“或者说,”他看着她望过来的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睛,语气温和,很好说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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